| 吕 存：八月读书正当时（散文） | |||
| 2025/9/8 10:15:45 散文 | ||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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蝉鸣把午后的阳光揉碎成金箔，落在窗台那盆绿萝的叶尖上。我伸手拂过书架第三层那本刚拆封的散文，指尖触到纸页间夹带的桂花香——是前几日逛旧书摊时，摊主老太太塞进来的干花，说“八月读书，得有这股子清劲”。原来不知不觉间，流火的七月已带着灼人的热浪退去，八月的风里藏着不易察觉的温柔，正是把自己埋进书堆的好时候。
清晨五点半，窗外的紫薇花刚抖落第一滴露水，退休教师周阿姨已经坐在阳台的藤椅上了。她总说“八月的太阳醒得晚，正好偷来两小时清净”，膝头摊着本泛黄的《牡丹亭》，页边空白处写满了娟秀的批注。“你看这句'花面交相映'，年轻时只觉是写美人，现在读着，倒像是说晨光落在书页上的样子。”她指着纸页上被阳光晒出的浅痕，那里的字迹被岁月晕染成淡淡的褐色，像一片风干的秋叶。 小区花园的长椅上，总坐着穿白衬衫的老郑。他是附近中学的历史老师，暑假里最爱带本厚厚的《史记》来这儿。晨光穿过合欢树的枝叶，在他翻书的手上投下晃动的光斑，偶尔有晨跑的年轻人经过，他会抬头笑笑，手指依然停留在“鸿门宴”的段落。“八月读史书最妙，”他曾指着书页上的墨迹说，“你看这字里行间的刀光剑影，再听听远处卖早点的吆喝，才懂什么叫'人间烟火'。”有次暴雨突至，他把书裹在衬衫里紧紧抱着，自己后背淋得透湿，回家后第一件事却是用宣纸吸干书页上的潮气，那小心翼翼的模样，像是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。 孩子们的读书时光总带着点雀跃的甜。社区图书馆的儿童区里，十岁的小林正趴在地上，把《昆虫记》摊在凉席上，旁边摆着他捡来的蝉蜕。“你看法布尔写螳螂捕食，和我昨天在槐树上看到的一模一样！”他举着书里的插图给管理员看，鼻尖上还沾着点巧克力渍。阳光从高大的窗户斜射进来，在他翻动的书页上流淌，那些关于蝴蝶破茧、蜜蜂筑巢的文字，仿佛都活了过来，在空气中振翅欲飞。 午后的阳光透过葡萄架，在书房的地板上织出一张绿网。我泡了壶龙井，看着茶叶在玻璃杯中缓缓舒展，像一群绿色的蝴蝶。随手抽出一本汪曾祺的《人间草木》，刚读到“荷花池边养着鱼，红鲤鱼，绿鲤鱼”，窗外突然传来卖冰棍的三轮车铃铛声，叮咚一响，倒像是从书页里掉出来的音符。 好友阿芸总爱在午后的咖啡馆读书。她选的位置靠窗，面前摆着一杯冰美式，杯壁上的水珠顺着杯身滑下来，在桌布上洇出小小的圆斑。她读的书总带着点浪漫气息，今天是杜拉斯的《情人》，明天可能换成聂鲁达的诗集。“八月的午后适合读点'带凉意的文字'，”她用吸管搅了搅杯子里的冰块，“你看这句'爱之于我，不是肌肤之亲，是疲惫生活的英雄梦想'，冰咖啡的苦混着字里的甜，像极了夏天最后的味道。”有次她读到动情处，竟没注意夕阳已经西斜，直到服务员来提醒打烊，才发现自己在咖啡馆待了整整四个小时，书页上还沾着一小块提拉米苏的奶油渍。 老书店的角落里，老板李叔正用蒲扇扇着风，手里的《水浒传》已经翻得卷了边。他的书店开在老巷深处，三伏天里也舍不得开空调，说“自然风翻书才够味”。穿堂风从店门溜进来，掀起一排排书的扉页，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，像是在和李叔手里的故事应和。有个学生模样的姑娘来买《百年孤独》，李叔从柜台下摸出个牛皮纸包，里面是他自己抄的读书笔记：“马尔克斯写的暴雨，得配着八月的蝉鸣读才对味，你试试。”姑娘走时，他还往书里塞了片晒干的荷叶，说“夹着当书签，看书时能闻见点池塘的味儿”。 夜幕像块深蓝色的丝绒，温柔地覆盖了白日的喧嚣。小区的路灯亮起来，在草坪上投下一圈圈昏黄的光晕，我搬了把竹椅坐在院里，手里捧着本《星空图鉴》。读到猎户座的章节时，恰好有颗流星划过天际，合上书页时，指尖还留着纸张被月光晒出的微凉。 住在顶楼的张教授，夏夜总爱在天台读书。他支起一张小桌，摆上一盏复古的马灯，灯芯跳动的光映着他读的《唐诗宋词选》。读到“明月松间照，清泉石上流”，他会停下来，侧耳听远处护城河的水声；读到“稻花香里说丰年，听取蛙声一片”，便抬头看看天台上自己种的几盆水稻，稻穗在晚风中轻轻摇晃，像在点头应和。有次台风来临前，他固执地要把书搬到天台，说“想让杜甫的诗听听台风的声音”，结果被家人拉了回来，却在阳台的窗边读了整夜的《茅屋为秋风所破歌》，雨声和诗里的叹息混在一起，成了最好的伴奏。 图书馆的夜读区总是座无虚席。考研的学生小林把《考研英语真题》摊在桌上，旁边放着一杯浓茶，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，和窗外的虫鸣交织成曲。她在扉页上写着“八月不读书，九月徒伤悲”，却在看到窗外飞过的萤火虫时，忍不住停下笔，对着那点绿光发了会儿呆。“其实读累了看看月亮也挺好，”她后来笑着说，“你看苏轼写'但愿人长久'，不就是在告诉我们，慢慢来，总会到的吗？” 菜市场的角落里，卖菜的王婶总在空闲时翻两页《家常菜大全》。她的书皮用透明胶带粘了又粘，里面夹着各种便签：“八月的茄子要配蒜”、“丝瓜汤得最后放盐”。有次一个年轻妈妈来买冬瓜，她一边称菜一边翻书：“你看这个冬瓜丸子汤的做法，我试过，孩子准爱喝。”书页上沾着点面粉，是早上包饺子时不小心蹭上的，倒像是给食谱加了点生活的佐料。 快递员小张的电动车前筐里，总放着本《平凡的世界》。他说跑单间隙读两页，就像给自己充了电。等红灯时，他会抓紧时间看两段，车把上挂着的包裹偶尔蹭到书页，留下淡淡的压痕。“孙少平在煤矿里还坚持读书呢，我这算啥？”他擦了擦额头的汗，眼里闪着光，“八月天热，读点励志的，跑起来都有劲。”有次暴雨，他把书裹在塑料袋里塞进胸前，自己淋成了落汤鸡，却笑着说“书没湿就好”。 八月的读书时光，从不是与世隔绝的逃避，而是让文字长出触角，去触碰生活的肌理。晨光里的批注、午后的茶渍、月下的折痕，甚至菜场上的面粉、快递单的墨痕，都是阅读与生活最温柔的相拥。当紫薇花在书页间落下影子，当蝉鸣和文字在风里共舞，你会发现，八月的读书时光，早已不是简单的翻页，而是一场与世界的对话——那些书里的故事，那些字里的温度，正和这个流火的季节一起，在心底慢慢酿成醇厚的酒，待到来年回味时，依然能尝出阳光与清风的味道。 所以不必急着追赶什么，就坐在八月的风里，让书页慢慢翻动，让故事慢慢生长。因为此刻，阳光正好，清风不燥，正是读书的好时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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